2024杜拜WCNC研討會遊記(上)
2024年4月應是我人生最難忘的一個4月，跟著教授、師母與兩位同學J與Y來到阿聯杜拜參與WCNC(IEEE Wireless Communications and Networking Conference)研討會，不同於其他旅程，這不只是單純的出國遊玩，過程中得安頓教授、師母，有學術的參與有冒險與瘋狂，我們同學仨性格迥異，但正是這些珍貴的相異讓旅程更是難忘。以下將以主題式的方式記錄這趟旅程的種種。
啟程：
從出發便重重難關，出發前幾天阿聯杜拜地區竟然降下75年以來最大雨勢，短短兩小時累積超過一年平均雨量，向來缺乏排水設施的杜拜瞬間變成汪洋一片，機場設備泡水故障整個停滯，大量航班取消。而我因為是後來才買票的，得獨自4/20下午2：50搭乘南方航空到廣州白雲機場轉6點往杜拜的飛機。懷著忐忑的心持續刷新flight24航空圖深怕錯過任何航班取消消息，所幸最後南方航空只取消到我的前一班飛機並未取消我的飛機。
然而來到機場才發現出了新的問題，那就是由於廣州這幾天也陷入雷雨循環，本來的2點多的班機延到5點，本來到廣州後就只有一個小時轉機時間，這裡稍微延誤就銜接不上了。因此我立刻跑去櫃檯詢問有沒有辦法換班機，櫃檯起先承諾會幫忙看能不能轉成差不多時間要起飛的華航班機去廣州，但櫃檯只是代理必須得到南航許可才能換班機，等南航許可一等幾個小時直到華航都起飛了南航才姍姍來遲的表示同意換班機…在抗議下接著櫃檯只好又提出其他方案例如去香港轉阿聯航空，或是去曼谷轉機之類的方案，但每個方案都是浪費幾個小時後只有否定答案。而這時百無聊賴的我在機場找到其他三個一樣本來預定要搭南航廣州轉杜拜的「同道」中人，他們是做寵物用品的公司，要去杜拜見客戶做生意，說這趟老闆給了快100萬，若因此生意沒做成要航空公司負責，那位主管對櫃檯狂罵不止，當下我立刻感到必須抓住這幾個「有力人士」，前去與他們攀談，就這樣在機場度過一個下午時間後，他們公司某華航高級會員經理終於打電話為他們爭取到明天晚上台北直飛杜拜的阿聯航班，好心的主管大姐順便把我拉上，一同搭上應該比本來轉機貴了一萬四千左右的班機飛往杜拜。
這裡順道一提，事實上白雲機場的雷雨影響非同小可，本來兩點飛往廣州的飛機延到五點還沒結束，後續繼續延到八點、九點、十點，但實際上廣州飛杜拜的飛機也是得等當天從上海浦東機場飛過去才有飛機飛杜拜，而那班上海飛廣州的飛機同樣因為廣州天氣不斷延誤，而廣州飛杜拜自然也要繼續延誤啦，最終廣州飛杜拜延到快十二點，台北飛廣州則延到十點，當初櫃檯是有建議我可以繼續搭延誤後的台北飛廣州班機去按照原計劃進行，但「不保證」能銜接到廣州飛杜拜飛機，這我一聽就不行，算算台北飛廣州約一個半小時，轉機時間才不到30分鐘機會太渺茫了。對機場櫃檯踢皮球的傾向經這趟旅程也有了更深的認識。
杜拜捷運：
好不容易歷經千辛萬苦搭了晚一天班機來到杜拜，出關時大約清晨6：00，立刻搭上捷運前去和同學會合，但杜拜就給我帶來新的震撼。杜拜捷運有三種車廂：Gold、婦幼與普通車廂，Gold車廂是限量讓你幾乎都有位子坐的，但得事先購買，也不太便宜，通常是有錢人才買的，而婦幼車廂顧名思義就是婦孺用的，至於普通車廂才是最恐怖的，從杜拜機場第三航廈出來，車子越走人越多，漸漸的人開始多到不對勁，到有站叫Union的紅綠線交會站突然湧上大量乘客，清一色是南亞裔、黑人或東南亞裔之類外勞，一堆黑叔叔蜂擁而入，大家摩肩接踵，黑色的肌肉擠壓我的胸膛，冷不防有支粗壯的黑色手臂從下往上伸入我衣服中，原來是因為真的太擠了，有人想把手臂往上抬都可能一不小心伸入別人衣服中(我必須相信一定是意外)。過去總抱怨台北捷運上下班時間是多麼擁擠，如今才深感北捷對個人隱私空間寬敞度的注重其實是如此人性、友善、奢侈。
整體來講杜拜是座非常國際化的城市，對觀光客也很友善，治安良好、英文普及程度極高，隨便一個超商店員都可以英文溝通，但捷運絕對是讓我這個觀光客最難以忍受的部分，這絕不只是列車容量不足的擁擠的問題而已。還有種種令人匪夷所思的設計，例如：杜拜其實是個很小的城市，大小36平方公里基本上只是一個新竹市東區大小，但卻塞了60多個捷運站，兩站之間距離和台灣公車站差不多，捷運開得又慢，試想在一個如此擁擠的列車上以極慢速度頻繁停車是什麼樣的體驗？再來，捷運只有三條線，而城市分成了三到四個區，如果你全程搭乘同一線但跨越了分區，在分界站列車會停車然後站務人員會把所有乘客通通趕下車，全員移轉到另一個月台，那裡也會來一台車，上面所有人一樣會被趕下車，接下來大家重新上車，繼續往目的地前進。這麼做的理由我們推測是因為乘客實在太多，很多時候外面的人想上車都得用力撞進來(裡面若不行了就會大喊：No no no!然後反推)如果不換車一直開，開到後面的站應該就沒有人能上車了，所以要用這種粗暴的方式逼迫乘客重新上車，資源重新分配，若我推測沒錯，這應是種以極低效率的行為進行亂中有序的妥協規劃。
上車如此艱辛，想下車自然也不輕鬆，第三天晚上逛完哈里發塔(Burj Khalifa)後搭車回住處，快到站時一個男的從後面點了一下，用英文說因為他待會要下車所以希望和我交換站的位子來接近門(因為整個車廂幾乎都是臉貼臉狀態所以想往前進基本不存在「讓路」，只有你和前面的人交換站的位子)，但其實我下一站一樣要下車，而在這麼艱難處境下我著實不想要自己的位子離門太遠，因此我表示我下站也要下車不想和他換，接著他就用一種阿拉伯腔英文講了一串，大意是他要我確定我能擠得下去，但我仍堅持不想換位子，他只好用阿拉伯文和身邊的人講了一堆，看樣子有些無奈應該是不相信我這個一看就是觀光客的擠得下去。接著就到站了，車子一到站我就狠狠往外衝撞，其實距離門也就一公尺多左右遠卻頗有美式足球衝撞拉扯中達陣之感，終於在把最後車門口兩個東南亞裔給頂出去順便把卡在人群中的背包拉出來後我成功下(出)車(逃)，後面幾個人也順著我撞出來的道路下車了，下車後那個來找我說話的當地人指著我和他身邊的人又講了一串阿文，應該是驚訝我真的擠下去了，然後抬頭笑著對我揮手，我也對他揮揮手還以一笑，心想自己總算沒丟台灣人的臉。
研討會：
WCNC全名IEEE Wireless Communications and Networking Conference，是一個關於無線網路通訊技術的研討會。研討會中各式口音報告著在他們領域中的發現及突破，這次研討會下來可以發現來自中國的論文佔了至少1/3的數量，優秀的研究自然有，但也有不少參差不齊的，尤其有些人在報告能力上可能英文比較不好，有好幾個都是明擺著完全照稿唸，其中有幾個北京郵電大學的甚至在報告完的提問環節直接佈下「暗樁」，明顯讓自己人舉手提問本來就準備好的問題來消耗完時間。上午會在各個會議室分領域分別進行各自報告，報告完其實就輕鬆了，之後中午前都會在大禮堂聽學術大佬及來賓演講、報告最新的研究，起初還是會認真聽一下，但後來因為真的和自身研究缺乏相關，且每位來賓光介紹就可講20分鐘，有時來賓還要互相介紹、吹捧成就，冗長報告的催眠下也不覺走向昏昏欲睡的深淵，一心想的都是接下來的午餐時間，為期4天研討會報名費300多鎂(雖是由實驗室支付)，其中最值的就是這個午餐buffet ，先拿盤色彩鮮豔繽紛的阿拉伯沙拉，蔬菜鷹嘴豆泥、中東優格怎麼吃都不會膩，之後羊肉丸、香料炒飯……午餐的地方是開放空間，眾人站立在一個個小桌子旁邊吃邊聊天，認識了不少人，來自日本的碩班生、愛丁堡大學的中國博班留學生、巴西國家研究院的研究員，交流研究、旅遊經歷、對杜拜的感受，J在這樣的社交場合尤其游刃有餘，我和Y對她無窮的社交能量深感敬佩，不必使用太過進階的單字、文法依然溝通無礙，最重要的是保持顆開放的心。四天研討會其實報告每個人也就不到30分鐘，但我想對不少人來說更有意思的是在國際研討會交流的經驗，如果之後沒有想要繼續走學術的路一生可能也就只有這次了。
杜拜的建築：
記得那時在研討會上認識了一個留學愛丁堡大學的中國博士生，他說他覺得杜拜這裡有種「又富又土的感覺」，富自然是說他們壯觀奢華的現代建築，但土則是說他們建築內部的軟體實在有些乏善可陳。其中，我認為最經典的例子就是未來博物館，未來博物館是一個橢圓形環狀鏤空建築，對外的窗戶則採用阿拉伯書法書寫的意象文字所篆刻，白天透光外面看是黑色，晚上則發光，書法引述了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現任總理(這人出了大量書籍與箋言集，譯成多種語言觀光區、機場大量販售)的三句話：「我們可能活不過幾百年，但藉由創造力所研發的產物可以在我們離開後很長一段時間內留下遺產」；「未來屬於那些能夠想像、設計和執行的人。未來並非等待而來，而是開創而來」；「創新不是智力上的奢侈品，它是國家和人民進化和復興的秘訣」。這麼長的介紹巧思與精妙設計令人讚嘆。但是，說到博物館內容…我就不敢恭維了，名字叫未來博物館，展品自然是和阿聯還有杜拜未來展望有關或科研發展，其實到此我就隱隱感受到不祥預感，畢竟就我過往對這個國家的理解…我實在不覺得這國家在科研上有何未來性能展出(並非瞧不起他們，但就我理解阿聯這國家過去靠的是石油、觀光、國際轉運站，在科研成就上的確比較一般)
總之，如我所料裡頭盡是些畫大餅介紹影片，說阿聯未來要發射太空站要保留世界生物基因庫等等偉大構想，配合精美動畫與模型還有玻璃飾品(沒錯表達生物基因庫的方式是用一整個展場的玻璃飾品每個飾品裡有動物的圖案)，但對於目前到底完成了什麼卻是隻字未提。更匪夷所思的是一個教未來人「如何放鬆」的展區，包含嗅覺(大量讓我直打噴嚏的薰香)、聽覺(用力敲擊頌缽吵到我奪門而出)、觸覺(走在凹凸不平的按摩道路上我簡稱公園石頭路)、視覺(眾人躺在軟墊上看上方透明玻璃容器中水波與光線交錯直到沉沉睡去)等等。不過整體講其實這些多樣(空泛不知所云)且反饋性高(讓我離開這裡！！)的展品我覺得和我小學時很喜歡去的台北士林科教館還是有點像的，差別就是小時候科教館動畫影片畫質沒未來館好，然後票價差了1200台幣這樣。
後來在最後一天，我又自己去了Etihad museum，這間博物館至少正常多了，門票200多台幣，25歲以下更是不到百元，展1971年前後阿聯建國時的文物，不過整體來說展品還是比較缺乏，偌大建築內部非常空曠，少數展品大都是些舊照片與文件，還有建國國父Zayed一些隨身物品和他的寵物遊隼標本。
事實上整個阿聯幾乎所有建築無論是宏偉的大清真寺還是各種博物館、民房，都是1970建國石油暴富後才建的，杜拜地區極少數有點規模的古蹟，是一個1787年時蓋的城堡(Al Fahidi Fort)，也是杜拜地區最老的建築，只可惜現在在整修就沒進去。阿聯也好杜拜也好那些填海造陸的島也好，皆是在近代才憑空創造的國度與城市。200多年前英國海軍來此陸續與荒蕪大地上眾多阿拉伯遊牧民族酋長簽署協議，這些部落成了「停戰諸國」也就是如今阿聯七大酋長國還有巴林、卡達等國前身，當時有誰能料到這篇荒蕪大地上能短時間建立這樣的國際級城市，那裡的人會在海上造陸，在陸上興建世界最高的建築，又在建築上的天空造雨，這片土地的變化堪稱神蹟，但卻也隱隱透著過往的記憶，而這些記憶恰恰在於你已幾乎找不著痕跡。
沙漠：
沙漠可能是比起宏偉建築，我對這座城市更期待的部分，一望無際的黃沙滾滾、塵土飛揚，駝鈴清脆聲中獵鷹翱翔廣闊大地，這些是台灣怎樣都無法體驗的。我們通過Klook預定沙漠之旅，一過中午，當地導遊就開著車來了，一路將我們載到車程一個多小時黃沙滾滾的沙漠之中，第一站是個沙漠越野車站開著沙灘車體驗在沙漠中橫衝直撞，然而沙灘車租用費用實在太貴45分鐘就要600 AED(1AED約8.9NTD)，導遊說這還是他談出來的優惠價了，墾丁都沒這麼貴，我們終於放棄沙灘車草草結束這站。
接下來就是比較有趣的行程了：衝沙，導遊調大音樂音量駕駛車子在沙丘中橫衝直撞，陣陣顛簸甚是刺激，之後還有滑板滑從沙丘上滑下、與遊隼拍照(遊隼falcon 是種小型猛禽，適合作為獵鷹馴養，也是阿聯的代表動物，國徽還有每張鈔票上都有他們的身影)。最後當然還有重頭戲騎駱駝，其實騎駱駝和騎馬我覺得沒差那麼多，駱駝嘴都被套住避免亂吐口水，大家依序上駱駝，駱駝看起來瘦弱但背起兩個人似乎並不費力，一個人在駝峰前一個在後，駱駝給拉著搖搖擺擺走了兩圈幾個連續拍照就迅速結束了旅程，一切非常高效。
駱駝後是晚會，導遊在晚會前再一次推薦我們再花點錢升級晚會體驗，讓晚會食物、表演、場地都得到提升，晚會開始時間也能提前，他一次又一次強調「這裡是杜拜，想要有好的體驗自然要花錢，若一直只想花少少的錢是不會得到完整享受的」，在杜拜我一次次感受到那種「分級制」氛圍，對此實在有些感冒，再加上中午研討會午餐還是吃得比較飽了，我們依然拒絕再多消費升級，大家踏著悠閒的步伐吃著椰棗配茶在廣闊沙地看夕陽西下，模仿電影沙丘中弗瑞曼人避免引來沙蟲的步伐嬉鬧，的確金錢可以買到快樂，但是又有誰說快樂一定要花錢呢？
對於我們一次次拒絕各種消費升級，導遊上車前還告訴我他遇過所有台灣人都嫌太貴不會玩沙灘車，Taiwan people, no money，這時我心裡反而有種坦然了：Oh you’re fucking right.
杜拜的市集：
舊城區是來杜拜必訪的地方，香料市集、黃金市集與絲綢市集，可以買到很多專門坑殺觀光客宰肥羊的商品，店家看到黃種人會立刻熱情的用蹩腳中文大聲說「你好」以吸引注意，若沒有回應他就會繼續嘗試日文、韓文、泰文的「你好」，再不然直接問”where are you from?”最初你或許會因為聽到熟悉的家鄉話而忍不住駐足回應，但只要你一停下接受招呼，很快各種頭巾、披肩就會掛到你身上，手上拿滿了各種椰棗、香料、駱駝奶巧克力，接下來就是一陣推銷。若你真的對某樣商品感到興趣駐足，對方很快會對你開價，切記第一個價錢萬萬不可接受，先至少對半砍，對方不依也不可輕易讓步，很多時候我是懶得殺價了，一罐chai(一種盛行於南亞到西亞一帶的香料茶)100AED(約890NTD)，差不多重量的茶葉在台北貓空這類觀光區賣400NTD我都嫌貴，這裡卻賣兩倍以上價錢，本想迅速通過，偏偏女同學J受命幫一家人以及他們各自的親朋好友三姑六婆購買絲綢披肩，我們不得不在一間店中坐下，我與同學Y呈現男人等女人購物的眼神死表情在店中一等一個多小時，J一買就是20多條披肩，每條花色都要細細選購。
老闆是個講話斯文的阿富汗人肌肉男，右手沒有大拇指，選購過程不斷聊天，講自己如何來到這個國家、唯一朋友是個常來杜拜出差的日本人、女友劈腿……其實我最想知道的還是他右手大拇指的事情，是被美軍炸掉了，還是被塔利班剁了，又或者有什麼其他驚心動魄的故事，只可惜他隻字不提，一個勁的講些什麼他把我們當成真朋友，要相信他會給我們一個好價錢不要一直問錢之類的話，最後本來他想賣一條90AED的披肩被我們殺到65AED，他還在那說些他這是交朋友的價錢，扣掉成本這樣他一條披肩只能賺不到10AED云云(我和Y討論猜一條成本應該頂多20AED），還說想加我們Instagram ，以後如果再來杜拜有需要幫忙都可以聯絡他，我實在是加不下去。告訴你，咱來到這玩的就是一個零和遊戲。不是你賺就是咱虧，咱虧就算了，被宰一波後還要笑嘻嘻的加好友？是方便以後多來多宰嗎？沒門！
然後以找刷卡機給我們刷卡的名義，他又把我們領去他兄弟賣各種茶葉香料的店，於是，面對滿屋的香料還有J雀躍聲中，我們又被宰了一次。
。
